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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啻微芒 博观约取》
医院:四川省肿瘤医院
科室:影像诊断部
作者:马慧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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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星空中的一点闪烁,微弱的光,却照亮了角落里一丝救赎的渴望。我们都是这凡世尘埃中的一粒,每日重复着摆位、扫描、嘱咐患者闭好气。平凡的工作,平凡的人生,平凡的轨迹,似是一眼能望到头的路,却也在不经意间会遇到丝丝惊喜,给自己带来成长。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周五,不同之处便在于下班的我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等待着什么般坐在科室操作间内。抬头望向窗外,阴沉沉的,有些闷,大概是要下雨了吧。听着磁共振有节奏的声音,长长短短,高高低低,让人昏昏欲睡。忽然一声刺耳的警报打破了空气的沉寂,短暂反应过后就看到上机的同事冲进机房,好奇心驱使我的目光也随他而动。不久便听到了机房里面敲打窗户的声音,伴随着同事的呼喊,顿感不妙。

当我在看向患者那里的时候,上机的同事已经在取患者身上的体线圈,护士老师也推来了转运床。那一瞬,“过敏”二字闪过脑海,还没来得及多想,我的身体已经快思维一步,立马掏出身上所有东西,取下手表,从门背后拿了一件白大褂,边走边穿,奔向机房。

当我们将患者从机房拖出来的时候,她已失去意识,嘴边不停有分泌物流出来。当时的我,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其他患者与家属的嘈杂声,一次深呼吸后,强迫自己冷静。耳畔已没有了那些干扰思绪的声音,看着护士老师将患者头偏向一边的那一刻,所学习过的急救内容历历在目。此时,我知道作为一名合格的技师,自己一定能做些什么,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只是个看着PPT学习按压呼吸比是30:2的学生了。脚步转过方向,冲回操作间将抢救车推出来,凭着本能的记忆找到了血压计。量血压,评估患者情况,对,没有错,此时我的身后已没有了考核打分的老师,那一双双盯着我的眼睛,是患者和家属对我们的期盼与信任。千万遍的学习与演练,只是为了这一刻的使用。

看着血压计的数字一点点的变动,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的漫长,1秒,2秒,3秒……我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其他人请不要围在这里,下一位患者跟我进来做检查。”最默契的同事关系便是如此吧,我接手了这位患者,上机的技师便立马维持现场秩序,让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我们一遍遍地找寻患者的家属,却终是无果。几个呼吸的时间,急诊科的医护也赶到了。患者血压开始下降,嘴边的分泌物越来越多。几人对视一眼,立马将患者送往急诊科。

通往急诊科的道路熟悉又陌生,我在后面推着转运床,从未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感觉这条路是那么的漫长。思绪仿佛被拉回那年校园的操场,炙热的阳光打在脸上,空气中都是夏日的燥热,为了考试跑完800米,心脏的跳动有力到快要从胸口迸出,满耳是蝉鸣与嘈杂。这种熟悉的感觉涌来,但这次的极力奔跑不是为了考试,而是比赛,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每一步踏在水泥路上,我都能感受到从脚底传来的反馈。鞋子与砂石的摩擦不断升温,有那么一瞬,已经忘却了呼吸,只是凭借肌肉的本能往前迈步。这条路怎么会这么的昏暗,抬头再看到急诊科的大门时,仿佛栖身黑夜的孩童看到了曙光,我也理解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为何会一遍一遍点燃手中足以救命的火柴。当人看到了丝丝希望的时候,是绝不愿意放弃的。

终于,规律的心电监护声音再响起,等再回过神的时候,那个病人已经平稳地躺在了急诊科的抢救床上,心电图平稳地跳动着,看着血压和血氧饱和度的数字不断跳动上下变化,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平稳落地,她会没事的。她何其的不幸,赶上了如此小概率的钆剂过敏,又是何其幸运,在众人的努力下,恢复了生命体征。

带着我们的氧气袋走回核磁的路上,蝉鸣又在耳旁响起,却是清脆又充满活力,伴随着汽车的引擎声,阴沉沉的乌云慢慢飘过头顶,点点雨滴打在脸上,许久的阴沉似是得到了宣泄,路旁的三叶草随着风飘动,他们抱团取暖,却又独自吸收土壤的养分,想要长得更高,又想要活的更久,生命啊,何其的脆弱。

思绪不觉飘散到前些日子值班的时候,那天晚上并不平静。患者做颅脑CT,不配合会乱动,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令我难以忘怀的,却是患者的家属。我见过对患者大声呵斥的,也见过小心翼翼的,我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过无奈、辛酸、希望与淡然。久经病痛折磨的人,难免都会对生活抱有一丝怨气,但那天,我却真真切切看到了爱。

那天躺在检查床上的是一位40多岁的女患者,胶质瘤术后,意识不清,像个孩子一样,动来动去。她丈夫大声说了一句:“你不要动,检查没办法做了。”眼泪顿时从那位患者眼角流出,充斥着委屈。那一瞬间,我看到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面上满是后悔与不忍。他紧紧地抱着她,一直在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检查床上,不断地摇晃着,安抚着,他用两人可以听得到的声音低语:“对不起,我不该吼你,你怎么了嘛,你到底怎么了?你咋突然不是我老婆了,你还认不认得到我……”患者虽然没有了自主意识,却还是从检查床上坐了起来,回抱着那个男人。

那一瞬间,鼻头一酸,我的眼眶也不觉湿润。这么久过去了,经历过疫情,走过不少风浪,为什么独独对这一段记忆难以忘怀呢,许是因为这一点点的深情会是让我不忘初心的动力。曾经以为,在医院看过了人情冷暖,尝过了生离死别,内心一隅的那点悯怀会被藏的很深,却未曾想当年读过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不再是冰冷的文字,那些深意是都是这些人世间的大爱。大家都说影像科的技师是个尴尬的位置,我却觉得不然,我们了解着金属部件的构造,知道机械设备那些按部就班的运行程序,我们也接触着最全面的患者,每天都有不同的惊喜,会看到那些人与人之间的温情,直面每一次心灵的洗礼。

脚步再踏进磁共振操作间,听着有节奏的声音,长长短短,高高低低。这些声音伴着对生命的执着与渴望,冲进了我的心底深处。成为影像技师后悔吗?我无数次地问过自己,此刻踏着坚定的步伐,可以告诉自己,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如此庆幸自己的选择,走了这一条路。路上或许没有锦旗与鲜花,掌声与欢呼也只能自己知晓。我们的成就感来自于患者每一次走出机房,正如歌词所言,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影像技师可以是战疫路上的先锋队,也可以是疾病诊治的拓路者,面对大型设备心如细丝,尽全力找到最适合每个人的检查序列;面对患者又稳定执着,是那些迷茫眼神中的指路标,若世间浮沉,便从未放弃心中所念,致力于做好每一件小事,为人类健康事业这件大事添砖加瓦。

庸常之中,微茫不朽。慢品人间烟火色,归来仍叹好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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